12/31/2005

最後一天

嘿,這是2005年的最後一天了。

上一波的寒流走了,前陣子纏身的重感冒也快消失了,剩下來一直往我眼前逼近的該算是工作的死線了吧。這時候身邊的朋友們大多張燈結彩地過完了聖誕,繼續計畫著跨年倒數時該站在什麼地方、身旁該聚攏著誰,即使這當中有不少人的背上還馱著一大包待辦之事,可是,跨年耶,一年就這麼一次,平常也沒得跨,誰還管得了那麼多呢?這種今朝有酒今朝醉的氣氛,每每在我開了電腦工作時便陷我於四面楚歌;MSN也好,水球也好,信箱也好,都熱切不已地捎了訊息過來:「我們有在XXX那裡辦個趴踢,算妳一份啊!?」面對這種攻擊我只能咬著牙用力推開,推出一條縫,然後望著縫裡頭站得遠遠的客戶們在掌心拍打著一疊鈔票,說:「孩子,快工作吧,有錢好過年啊!」最後一個語助詞還「啊」得特別響亮,聽得我都要流下淚來了。

從沒想過二十四歲的我會是這般地活著。尤其是前一年即將拿到大學畢業證書時,若被問起畢業之後的打算云云,心裡想的不外乎是:研究所嘛,還能怎樣?每天的日子不外乎是在論文堆裡磨練腦神經和耐性,固定在某系所樓館裡吃喝拉撒,或者順便談場戀愛增加一些七情六欲,最後和四周的人一樣,慢慢演化成一種說話的方式像極了科普書籍的動物。諸如此類的畫面在大夥兒還是一群吵鬧躁動的新鮮人時便已預習過了,幾年過去,去感知這種未來的逼近就像過馬路時估算汽車迎面而來的速度似地理所當然。可是,當這些想像一點一點地轉化姿態、漸漸被處理成觸手可及的現實、最後霍然矗立在我眼前時,卻切切實實地嚇壞了我。
因為,再不走就來不及了。
所謂的「來不及」並不是說有什麼早早定下的計畫將被延宕過期之類的,反而是在「來不及」的意識冒出來之前,所有早早定下的計畫都是來得及的。因為當時生活裡每個緊抓不放的目標都不過是種簡單的計算,代入合理的過去和現在,接著等號的另一端或早或晚都會出現和期望相距不遠的回饋和安慰。維持這種安定性的努力之一是去忽視某些強烈的慾望,比如說,一輩子都沒實現的話會死不瞑目的夢想。這邊我想說的並不是什麼在陽台開場個人演唱會,或者和鄰居的狗比賽到底誰跑得快之類的事,而是必須把整個人生剷起來甩出去的變化,那是一種非得進入另一個與現狀大幅抵觸的狀態否則無法達成的夢想。當然這個賭很大,沒有人在走進一家賭場之後,聽見把門的說「來這邊賭,就把所有家當給我收押充公」的時候不說那老子不玩了。讓人接受的是什麼?就是走到賭場旁邊的餐街,在那裡所有的選擇都很安全,而且付出去的錢絕對能換來一頓飯或一瓶好酒什麼的。所以安定很重要,因為那給你足夠的信心預測未來,而未來很重要,尤其是好的未來更重要,至於夢想?「人生還很長嘛?先拿到大家都要的,然後以後、以後再拿自己想要的啊。」
可是我不得不說,去他的以後。當這是最後一天,哪裡來的以後?
現金卡的電視廣告裡一堆老人靜靜地對著鏡頭面容安詳,因為他們搞了樂團、出國遊學、開張店面,彌補了年輕時的遺憾。這不就是人生還很長嗎?可是當我看見自己提著皺巴巴的手在紙上塗鴉時,沒有鏡頭、沒有安詳的面容、沒有年輕的我欣慰點頭,我是把筆丟了然後掩面悵然失落,最後在空白一片的紙上發現:原來我早已經不屬於這個世界。
我說的不屬於,是指我已經過完這個生命中的最後一天、那唯一的最後一天了。可能是一場車禍,可能是一個疾病或者其他,但是不論是什麼終結了「我活著」的這件事,在我把意識徹底地交付給死亡的前一刻,絕對會有一個念頭狠狠地刮過據說會快速跑過眼前的一生;那是掛在懸崖邊時被另個陌生人拉住了手,在某個永恆的瞬間裡絕望地想掙回地面,可是相握的希望還是斷了,於是陌生人只好頹然看著我往無盡的深淵裡墜去,同時間當我從下墜的速度裡望回懸崖邊時,那凝視著我的身影越來越小卻越來越清晰,直到我觸到死亡的地面時,我知道,他是我的夢想。
「你甘心嗎?」我不斷問自己,如果這是最後一天,你甘心嗎?所以去他的以後,我選擇了往另一個地方走去,而且要一直一直走下去。

12/28/2005

『腦不停』練習場

一年將盡,手上竟有一批延宕到氣息將死的心願。那至少救活一個是吧?『腦不停』練習場,現在開始營業。